秋收冬藏~

【魏喻】友谊万岁+FT

感谢花和花的摸鱼本,否则我永远不会有自寻死路写魏喻的勇气和机会!

本子完售撒花,祝各位节日快乐,我给大家拜早年了(你走)


=================================



【十一】

喻文州没想到自己和魏琛后来变成了朋友。

这个发展对他来说有点意外,作为一个善于谋划未来的人,喻文州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个可能,他猜想过一些更平淡或者更激烈的,更无关紧要的甚至更举足轻重的,并且都能为之梳理出来龙去脉,但是现在这个可能,却顺理成章地发生在他所有的想象之外。

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密友,甚至连好朋友也谈不上,他们之间依旧隔着十万八千里,日常生活没什么交集,话题就少了一半,剩下的无非就是节日问候,还有一些因为荣耀旧事而起的闲聊,撑死十天半个月一次。

但就算这样,好歹也恢复了联系。去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喻文州手机有些卡,送修后工作人员不太负责地扫了一眼就确诊是内存满了,要帮他删几个没用的微信记录,随手一划拉,看见和魏琛的消息记录全是些花花绿绿的复制粘贴款祝福信息和图片,差点就把这位当垃圾典型给删了,还是喻文州眼尖手快,把手机拽了回来,解释说,这个可不能删。

修理员噗地笑了,说不好意思啊,看消息记录以为是个卖保险的呢。

喻文州脾气好,摆摆手说,是朋友是朋友。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其实是老领导,可删不得。

说完自己也乐了。

修理员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好讲话的客人,说话就开始没边儿了:没见过把老领导微信当宝的,您是不是看上领导家闺女啦!

喻文州天马行空地想,索克萨尔算他闺女吗?

修理员看着客人虽然没答话,但笑得眼睛弯弯,不像生气,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敷衍,认认真真拿去检查了。

后来他把这事儿讲给魏琛,魏琛说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些祝福消息都是老夫精心复制的,还专程改了称呼,可都是一片苦心。给我看看我闺女的数据呗。

喻文州回:战队机密,概不外传,特别是老领导。

魏琛秒回了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表情。

 

【四】

曾经的喻文州和魏琛不是朋友,没有这么说话的机会。

但这样的魏琛对于少年喻文州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太多次用这种独特的个人魅力让队伍在悬崖边缘起死回生,别人总说这是流氓习气,喻文州却总是心生向往——魏琛叼着烟,拍桌骂人大笑而起的样子让他觉得莫名心安,像在寒冬的夜里看着噼里啪啦的火星砸入炉灶。

虽然这种安慰的对象从来都不是自己,但喻文州仍然觉得,这是种成为队长必须的素质。他一度试图模仿这种登高一呼的气质以求带动队伍低迷的气氛,但结果令人尴尬。这种气质似乎和他的八字犯冲,他根本讲不出粗口,骂不来人,鼓足勇气拍桌子,下面的队员也只会吓一跳然后面面相觑。

冰山上擦不出四溅的火。

 

刚接任队长的那半年,有点兵荒马乱的意思。

喻文州的兵荒马乱很多人都没法想象,但事实上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能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他接任队长后,队伍转型不顺利,花了太多时间在队伍上之后,自己的成绩又掉得难看;结果这边还没捞回来,那边又有老队员相继要求转会或者退役,一切都措手不及。喻文州关于那个时期的记忆就是每天都被生活劈头盖脸地追着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脸护好,有一丝体面在,就还能撑一撑。

那时候有个非常有市场的传言,说是老队员要走,是因为新老队长风格冲突太大,而且新队长本来就和前辈们不对付云云,喻文州本来当笑话听,直到有一天被经理叫去谈了话,才发现这个说法已经深入人心,这让他感到一阵沮丧。

幸亏那时候黄少天已经不刺头了,能帮他说上两句话,但再怎么样黄少天也是副队长,澄清来澄清去,别人最后一拍脑门:副队你的协调工作做的不错啊,行了行了,这话我们不当着队长面说还不行吗?

黄少天也给噎了个结实。

“怪我咯!”回到训练室,他翻个白眼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滑出去一大截,“你和老大当年那三场打的,火药味多浓啊,差不多每步都把人往死路上逼了,这种传奇八卦谁不爱听,要不是我认识你俩,听了也觉得你们有仇。”

喻文州拿着笔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半晌后忽然问:“你们有联系吗?魏队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大家都这么想他。”

黄少天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经理也和我说,虽然俱乐部今年没有成绩方面的硬性要求,但也不能连底子都丢了,让我多花些心思在维护队伍氛围上,可大部分人认可的是魏队的方式,我……”

“你等等,”黄少天突然打断了他,“喻文州,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现在是用谁的方法的问题吗,你难道觉得那些起哄的人是真想要老大或者方队回来?”

他打量着喻文州:“不管是谁,用什么方法,他们只想要一个能带着队伍走出低谷的人,这个人可以是魏琛,为什么不可以是你?一艘船抛锚了,大家都下意识向一个已经不在船上的人求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你,你不能这么想,你是掌舵人啊!”

“我没有!”喻文州脱口而出,“但一个人调整,总比一群人调整来得快,他们觉得以前的方式更好的话,我可以学。”

“他们?哪个他们?我帮你数数,全队被老大带过的就只剩我们两个了,觉得以前的方式更好的、需要调整的到底是谁?”

他臭着个脸,抢过喻文州手里的笔,反过来点着喻文州:“别学了,你学不来的。取而代之,取而代之,取都取了,哪有不代替他的道理。”

这个人的敏锐真是让人心惊,喻文州想,黄少天对自己的直言不讳实在是一桩幸事,否则大概永远也没人来点破这一节。

他从抽屉里摸了包烟,出门到电梯前,按了最高的一层。

 

魏琛离队之前,喻文州和他有过一次偶然的碰面。

两人先前的接触很少,因为魏琛根本不记得他是谁,后来想不记得却也不可能了。三连胜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两人碰面时连打招呼都有种欲盖弥彰歌舞升平的别扭,所以那天喻文州爬上天台先看到了一地烟头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就打算原路返回。

倒是魏琛哎地一声把他给叫住了:“谁?喻文州啊?你跑什么?”

喻文州忙不迭地否认,末了说了句那我先走了魏队您忙,这句话一下子把魏琛给弄笑了。

“都说你会做人,会做人哪有这么讲话的,”他边笑边说,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还不忘向喻文州招招手,“我这像在忙的样子吗,你别是挤兑我呢吧?”

这下不过去也不行了,不过去就没法解释,喻文州只能从烟头里蹚了过去,坐在一边。

“我不是……”他试着解释了一下,但真正的理由好像也不怎么好听,“……我刚才只是想找个借口快点走。”

魏琛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笑过一阵就不再笑了,变成了一个在天台抽闷烟的人应有的样子,扬着头,向天空一口口吐着烟,露出下颌泛青的胡茬。

这时应该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辞,喻文州却犹豫了。

第一次和魏琛坐在一个等高的位置,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平衡让他情不自禁地绷起了后背,这样看上去不会矮太多,可以自然而然地说一些话,比如那三场我做了很多很多准备,但不是为了针对您,您是我最喜欢的选手,从技术到战术,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服气的……

他想着想着,好像这些话已经说出了口,把所有的期待和不甘都归了零。

“嗬,我以为你都走了呢!”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魏琛的声音说:“你是来干嘛的?又不像我,抽烟还要躲着人。”

哦!喻文州醒了醒神,拿出手机:“我上来打个电话……给家里的。”

“怎么,没事吧?”

“他们忽然又要叫我回去……不过没事,我能说服他们。”喻文州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坚定地说。

魏琛叼着烟啧啧有声:“人不大,主意还挺正,你家里人也挺不靠谱的,现在回去才是废了呢,他们是不是也跟我以前一样,都看不到你的本事啊。”

一大段话落在喻文州耳朵里就剩下了“以前”两个字,他不禁去看魏琛,一转脸却被微风带来的一阵烟扑了个正着,呛得咳嗽起来。魏琛哎哟一声,赶紧挥手去驱散空气中的烟雾,然而收效甚微,喻文州还是咳得脸都红了——其实他本来没呛太厉害,但稍微好一点就想硬憋着装没事,结果咳嗽没憋住,反而呛得更严重。

这要是黄少天,魏琛早就笑到原地劈叉顺便拍照比V留念了,但换了是喻文州,他莫名有点不敢太过分,把全身口袋上上下下拍了一遍,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巾递了过去。

喻文州也不介意,拿着就用。

他的狼狈非常少见,令人印象淡薄恐怕也是因为这个,魏琛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格外真切。

如果以前见过,也不会一直不记得这个人了。

“你这也太弱了,打网游不抽烟,说出去都没人信,”等喻文州完全平静下来之后,魏琛还是忍不住说,“现在小孩都这么乖吗,没人偷着学抽烟了?”

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抽烟还成罪过了,只能摇摇头。

下一秒怀里就被丢了根烟。

不行,这就和自己的行事标准差太远了,喻文州拿起烟递回去,魏琛却不收。

“一年半了,我没教过你什么,现在想教也有点晚,”他没有看喻文州,望着天说道,“都被打得满地找牙了,你好意思学,我还不好意思教呢,对不对?”

不对,喻文州在心里说,你教我就学。

“其他没什么可教的,就教你这个抗压法宝吧——你别这么看着我了行不行!吸烟有害健康,公益广告天天都播,但遇到难题的时候,真的管用。”

魏琛不由分说地向他倾了倾身,啪地一声,拢了一捧火过来。

喻文州怔住了。

那些拼了命也无法企及的距离,此刻仿佛都烧在了这一捧火里。

他没法拒绝这成为共犯一样的邀请,心一横,破釜沉舟地把手里的烟探过去。

……点不着。

魏琛懵逼地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一拍大腿:“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从喻文州手里抽出那支没有点燃的烟,自己叼着点起来,又递了回去,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这辈子就没有一次看看别人是怎么点烟的?”

“……我从来也没打算过要学抽烟。”喻文州嘴巴上反抗了一下,其实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深深的纠结,皱着眉,好看的右手生疏地用拇指和食指拿着烟,好像拈了朵会咬人的花。

就在魏琛以为他肯定要拒绝的时候,喻文州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长长地吐了口气,飞快地对着滤嘴就是一个腹式呼吸!

下一秒他的脸就辣得皱在了一起,眼泪也呛出来了,整个人从矮阶上蹦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只能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猛烈地咳嗽,看上去难受极了。

魏琛本来准备好幸灾乐祸的,这一下有点被吓住,赶紧起来给他拍背顺气,又把自己泡的茶拧开端过去。看着喻文州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地灌茶水,魏琛又后悔,又想数落他两句:看着挺文静的一个人,怎么做事这么冲呢,不乐意就算了,又不是让你去堵抢眼!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还和先前一样,不敢说。也不知道一个队长对着训练营还没毕业的学员有什么不敢的,但他觉得不能嘲笑喻文州了,这种事情自己可能已经无意识做过许多遍,到了今天,绝不能再多做哪怕一次。

人的斗志总有尽时,耐不住成日消磨。

魏琛想到先前独自一人时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看着面前犹自在平复气息的年轻人,有一瞬间几乎想面对面地质问他的答案:喻文州,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吗?你的斗志能做到哪一步、又能坚持到哪一天?

这样的目光是有温度的,喻文州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正看到魏琛的眼神——这几乎已经是一种咄咄逼人的不善审视了!

但他却毫不迟疑地回望过去。这样的眼神,他已经捕捉了多年,早就求之不得。

“……我在想,”仿佛是一个回答,魏琛突兀地说,“我在想,如果选了蓝雨,只怕就要耽误了你。但如果选了你,又怕耽误了蓝雨。”

“无论哪种,我都很害怕,你明白吗?”

喻文州愕然,他只能依稀感到这不是一个随便的问题,但猜不到它的全貌。

 

在后来的记忆里,他记得自己回答了一些傻乎乎的话,我一定努力啦,蓝雨一定会越来越好啦,之类之类的。严格来说这些话也不能算错,只不过当时喻文州怎么也没想到,能够实现这些承诺的只是自己一个人。魏琛被这些保证书似的回答搞得哭笑不得,拍拍脑门说算了算了,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在发愁什么,真希望你以后也这么头疼一次,咱们才好扯平。

队长喻文州一个人站在初冬的天台上,想着魏琛的话,好像头也要跟着疼起来。

扯平了,这下真扯平了,所有焦头烂额的烦心事好像都有了原因,这让那些无从排遣的消极情绪都有了一个归处,除了自己之外,他偶尔也可以生生另外一个人的气。

喻文州始终还是不喜欢烟的味道,每次哪怕一口都会被呛得难受,唯一进步的只有点烟拿烟的动作,现在看上去是个熟练的样子。这可能就是自己对魏琛向往的极致了吧,他想,哪怕再喜欢,模仿不来的始终模仿不来,意识到这点花费了一些时间,不过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我是要取代你的。

喻文州看着指间的烟一点点燃尽,在心里轻轻地说。

我会是整个队伍在搁浅时想起的第一人,我和蓝雨只会互相成就,你害怕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九】

魏琛这个人,只要不陷入纠结,做事就十分爽快,比如重回联盟这么大的事,被叶修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刚来兴欣的时候,他很是豪情万丈了一段日子,走路都脚下生风,仿佛重回十八岁,但等到了报名挑战赛的时候,却好像忽然吃错了药,一下子纠结了起来,先是缠着叶修,问他用假名参赛的事情,又去找陈果,问她怎么能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一点。

叶修和陈果一开始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欠高利贷了?不会是这些年回归社会犯了什么事吧?私下里瞎猜了半天,还是陈果福至心灵地问,你不是说喻文州和黄少天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吗,他是不是心里过不去啊!

叶修一想有理,干脆直接去问本人,结果话还没说完,抬头看到魏琛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猜得没错了。

魏琛是心里有点过不去。

他对蓝雨的感情本身就很深,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好不容易在想象中接受了以后要和蓝雨沙场相见的可能性,转念又想到了当年退役的情形——执意要走的是自己,再三挽留的是俱乐部,现如今要回来了,却一个招呼都没有就去了别的队伍,这是不是有点混蛋?

哪怕上面几点都能用职业精神克服一下,最后这个问题就真是头疼了:自己当初可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走得干净利落,任何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本来以为就这么蒙混过关了,如今这一回去,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当时那些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才说的话,现在一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没有假身份证也来不及整容,第九赛季魏琛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挑战赛的名单里。黄少天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如常地把网页继续下翻,又翻了三页才忽然开始疯狂倒退,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就直接QQ轰炸叶修。叶修知道他冲什么来的,没有结果不会罢休,直接就把魏琛的新手机号供了出去。

当天晚上魏琛晚饭就没吃消停。

黄少天大概直接把号码贴在蓝雨公告栏了,魏琛从晚饭开始就电话没断过,听他前后不搭的描述,大概是从俱乐部老板到当年的老同事、留职的训练营学员全都打了电话来,看得陈果一个劲地咋舌,没想到这个老流氓人缘这么好,倒是叶修一副十分感慨的样子,说你以为呢,别看他现在这个德性,当年也是蓝雨的半壁江山,否则也不至于退役好像壮士断臂,把自己搞到人间蒸发。

这一堆电话接得魏琛老怀甚慰,先前的担心去了一半。对于自己换队复出的事情所有人都表示了祝福,不少直肠子更是催他赶紧打进常规赛,好来见识见识蓝雨现在的厉害,这种直接让魏琛轻松不少,更是放开了胡扯,半晚上下来嗓子都说疼了。

又一个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懒得看号码,接起来刚要喂,就听到一阵噪音从听筒里非常有杀伤力地冲了出来,魏琛料敌于先,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床上,远远听着里面的噪音小了,才又拿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根本就没听!”黄少天在对面大叫,“你绝对把电话扔了!不要脸!”

“老子治的就是你!你奈我何啊!”魏琛笑了,得意洋洋地对着电话说。对于黄少天,他永远也不怕这小子记恨自己。

没想到这次黄少天倒没有不依不饶,只是气呼呼地念了几句,就很快回到了眼前的情况上:“需不需要我帮你复健一下啊老大,现在打挑战赛有压力吗?就算挑战赛没压力,之后常规赛也是节奏很快的,你还能适应吗!”

魏琛提醒他:“你正在通敌!”

黄少天也不是当年一唬就中的菜鸟了:“挑战赛都没过,哪里算得上敌,我这最多是扶贫!不开玩笑,你需要多看点比赛找回一下节奏,先看哪些职业的,术士得看吧,给你传点索克萨尔的比赛?”

“滚,我是退役,又不是去深山老林修道了,索克萨尔的比赛我哪场没收,还需要你传?”魏琛嘴上一定要挣扎一下,“呃……有没有弹药师的好比赛,给我传点吧。”

他刚说完,就听对面有个略远的声音笑了一笑,然后和别人交代:“郑轩,你有空挑挑吗?行,弄好给少天。”

魏琛头皮一下就麻了。

喻文州怎么也在?原来黄少天不在宿舍?

他马上放低声音:“训练室你开什么功放!?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哈哈哈哈!!“黄少天狂笑,”我电话一接通就说了,谁让你不听?功放怎么了,我们都特别想你嘛,是不是,队长?”

那个有点略远的声音现在很近了,魏琛听到喻文州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是啊,好久不见了,魏队。

这个声音和说话的语调,魏琛非但不陌生,还非常熟悉。喻文州这些年的变化太大,比赛一次比一次从容,采访一次比一次犀利,有时候他都不太能够把喻文州和当年那个默默无闻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如果换了别人,魏琛早就在吹嘘自己决策英明眼光毒辣培养有方了,但对于喻文州做出的成绩,他却一直缄默不言,好像生怕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他囫囵答应了一声,听着喻文州又在那边和风细雨地说,网上索克萨尔的比赛有几场不仅不全,角度还不好,我回头去申请一下,应该可以调资料库的视频发过来。

这话说得无可挑剔,又似乎带了点官腔,魏琛突然一阵无名火起,心想早知道就不提视频的事了,搞得好像平白落你个人情似的!又聊了两句后他就找借口挂了电话,思来想去,觉得喻文州十分鸡贼,如果不是碰巧和黄少天一起,他是不是就省了这通电话了?如果他单独打给自己,又会说些什么呢?

想到最后,魏琛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常常对索克萨尔指手画脚,但他总觉得面对着喻文州时,背后就是山穷水尽,再无退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

 

没过几天,黄少天就传了一个视频包过来,里面包罗万象,什么都有,以比赛录像和赛后访谈为主,其余还有一堆队伍代言的广告啦、参加的节目啦,甚至还有一段上过体育新闻的剪辑,都被打包到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扒了粉丝的资源包。

这些东西对魏琛而言很新鲜,他的时代联盟还没有这么商业化,就算接受采访也都是素面朝天排排坐,哪里像这些——只见广告里英俊潇洒的黄少天手持某碳酸饮料,洒脱地喝了一口,回头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就被文字泡形状的气泡特效淹没了——这是粉还是黑啊??

他看得兴起,又点开了一个活动视频,是前几年蓝雨全队参加的某综艺活动,时间挺长,他随手一拉,进度条跳到了一个新环节的开始,舞台上,几个队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主持人站在一边介绍:

“接下来我们看看,对于蓝雨的各位来说,个人珍藏的荣耀周边是什么——黄少手里的东西最显眼了,我们就请他先来说说。”

黄少天拿的是一把剑,在剑鞘里不太显眼,但他抽出来的时候,台下的粉丝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哪怕不是蓝雨粉丝,只要对荣耀职业圈稍有了解都能认出,这是一把夜雨声烦的兵器,光剑冰雨的1:1模型,蓝雨夺冠那年出的限量周边。

“我是第一个拿到这个模型的人,拿到的时候感觉一直以来的梦想成真了,不瞒大家说,我刚玩荣耀的时候就觉得光剑帅爆了,当时是学生嘛,没什么钱,就买过一把老人健身的那种太极剑,拿回家想自己加工成个模型,结果进地铁的时候让安检没收了……”

主持人见好就收地把递出去的话筒收了回来:“哈哈哈哈,大家千万记得黄少的提醒,以后带着模型出门的时候要小心地铁安检哟!”

黄少天才说了个开头,奈何主持人再也不还他话筒了,只好拿着冰雨摆了两个三段斩的造型,虽然比不上游戏里夜雨声烦的英姿,但是台下依旧爆出了非常买账的掌声。

魏琛在电脑前拍大腿狂笑,吵得一边的叶修也凑了过来。

“真的啊?”叶修问他。

“可不嘛,当时被没收了之后他还在网游里和我哭过……这几个三段斩的pose他最开始用苍蝇拍耍,苍蝇拍多脏啊!我们都躲着他走。”

第二个是郑轩,说自己最喜欢的是蓝雨某经典款手枕,睡觉舒服还能靠,在家里囤了十个,足够用到老;接下来是当时还在的于锋,最喜欢的是周边钢笔,并当场表演签名。其他几个人说下来,除了黄少天的冰雨已经绝版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努力服务队伍周边推广,非常配合宣传。

最后一个是喻文州。

镜头里,他有条不紊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T恤,把正面展示给观众看。

台下响起一片低语声,T恤的款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然平整干净,但上面的图案不仅陌生,而且很丑,可以说毫无设计感,像个随处可见的皮包公司logo。

主持人把话筒塞到喻文州手里。

“这件周边知道的人可能不多,”喻文州说着把背面翻过来,镜头给了个特写,能看到几条潦草的笔迹,似乎是个签名,“正面的是蓝雨的第一代logo,好像只用了一年不到,背面是…队里前辈的签名,是当时宣布队伍成立的时候给到场人员签的,一共也就几十件吧,我拿到的时候真的高兴极了,”他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可以说是真正的绝版周边了,我也只有一件。”

主持人例行捧场地问道:“这么珍贵的周边,大家想不想要!”台下迟疑了一秒,稀稀拉拉发出了礼貌性的回应,还好主持人专业素养不错,话锋一转:“我们今天节目为大家准备了更精美的周边,下面进入抽奖环节,看看哪位幸运观众可以获得我们的索克萨尔手办——”

台下这才欢声雷动。

镜头切成了远景,热闹的舞台上,喻文州让在一边,将T恤反复看了又看,直到有人催他去抽奖,才将T恤叠好,仔细收进了盒子。

叶修坐在一边的机子上,被节目热热闹闹的暖场舞蹈环节吵得有点烦躁,心里嘀咕连魏琛的耐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这也看得下去,刚想让他把声音关小点,一回头,话没说出口。

屏幕上的短裙妹子又唱又跳,光影的明暗里,魏琛看着屏幕的神情,像是看着一道经年未解的谜题。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签过那几十件T恤,忘了还“设计”过那个丑出天际的Logo,那批衣服他自己都没来及留,喻文州手里的,可能真的是唯一一件——当时他在场吗?乱七八糟让自己签名的人里,有过不起眼的喻文州吗?原来他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误打误撞,而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己,选择了蓝雨?如果自己当时就发现他,后来会不会能从容一点?

魏琛很努力地去想,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切回忆的终点,都只是三连胜之后,从屏幕后抬起的那双眼睛。

喻文州这个名字,他记住得太晚了。

一直到眼睛开始发酸,魏琛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早已经停下的进度条发了半天呆,他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偷眼去看叶修,发现对方沉迷副本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推开椅子,跑去外面抽了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终于有点明白了对喻文州的回避源自何处——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一种提醒,提醒着他长久以来一直忽略掉的另一种可能性,提醒着他已经错过的另一个未来。

 

 

【十二】

魏琛收到消息,喻文州说自己刚好来H市办事,问他有没有空小聚一下。

从重返联盟恢复联系以来,他们多少也算是个朋友了,过节发个祝福,闲聊两句联盟八卦。除了之前在场上外,倒是没有再见过面,所以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提议。哪怕是魏琛这么会找借口的人,这次也没找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只好答应。

当天公会里临时有事,三拖两拖,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找过去的时候,喻文州正在步道旁边等着。

他看起来还是永远都不会着急的样子,看到魏琛过来了,就收了手机,掐灭了烟,不催不迎,在原地挥挥手。

“哟,冠军,”魏琛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咱们还握手吗?”

等待了六年之后,十二赛季蓝雨终于再次问鼎冠军。

喻文州伸出手,笑着说:“不是冠军也要握啊。”

“也是,沾点仙气儿!”

自十赛季后,两人第二次握了握手。

 

H市电竞挺火,有喻文州在去哪儿都不方便,干脆挑了个人不多的步道走着。寒暄了两句,最后能说的无非还是荣耀,魏琛翻出先前的一条消息给喻文州看:“这文章怎么回事,你们又得罪人了?”

那是电竞之家在蓝雨夺冠后的一篇社评,大意是说此次夺冠之后,舆论纷纷猜测队伍组成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剑与诅咒这个黄金组合在联盟已经叱咤风云了八年,成就经典的代价是针对这个组合的战术已经越来越多,再次夺冠也意味着他们会再一次成为重点攻坚对象,对于蓝雨这种以奇致胜的队伍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乐观。

一般来说人家队伍刚夺冠,谁会去发这种泼冷水的评论,魏琛左思右想,觉得是蓝雨得罪了人,谁知道喻文州刚看了个题目就笑了,摆摆手说放心,这就是我们找左老师做的访谈内容。

轮到魏琛不明白了:“什么意思?少天要退役?”

喻文州摇摇头。

“那是你要退?”

还是摇头。

“……到底什么意思?”换了别人魏琛早就要骂人了。

“不是,”喻文州失笑,双手往下压了压,“不是要藏着掖着,其实我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六赛季如果说是兵行险着,今年真的就是完美的胜利,蓝雨没破绽吗?有,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破绽在哪里,但他们拿我们的破绽没办法!”他说着,右手在空中划了小半个圈,然后稳稳地握在了胸口,“今年的蓝雨是完美的。”

魏琛也明白了:“但完美没法一直保持。”

喻文州点点头:“是啊……爬到了山顶,就要走下坡路了。各个战队针对完美制定的战术,一个已经不完美的队伍是承受不住的。所以我在想……”

“哎哎哎,你们能不能把我当成点外人,”魏琛哭笑不得,“我要去贩卖冠军队机密了!”

昏暗的路灯下,可以看到喻文州笑了笑,从不知何处拿了支烟,火光在手心啪地一亮,烟雾就升腾起来。他吸了一口,径自往下说:“所以我在想,既然要破,不如就一破到底,让针对我们的战术全部落空。他们不是打惯了剑与诅咒吗?好啊,下赛季我退一步,战术核心换成双剑客加弹药师,请他们来打!”

“什么?”听到双剑客的部分,魏琛脱口而出,“这胡扯了点吧,你当剑客是鬼剑士呢?”

“这有什么,”喻文州轻描淡写地说,“双剑客怎么了,我以前算过,双术士都未尝不可,照样能打。”

魏琛一愕。

他无法确定这个“以前”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虽然用排除法来看,蓝雨并没有另一个需要双术士的时期,但喻文州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这些无用的陈年旧事,轻巧地绕过去难道不好吗,彼此都好发挥的轻松话题有的是。

可喻文州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接着说了下去:“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可惜没机会。”

“哟,什么?”魏琛嗓子发紧,故作轻松地说。

他本来想贫两句,比如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言无不尽?那可能未必。

不过还好,片刻的静默过后,他听到的是:“你觉得我是一个合格的继任者吗?”

“哈!”魏琛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了一声大笑,“你带队拿了两个冠军,现在来问我这个跟团一日游型选手合不合格?”

喻文州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慢慢地说:“我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现在来说可能不重要,但很早之前,我沿着你的留下的路标,跑了很多弯路。当时如果能问你一句……如果你说这条路不对,我就可以早点回头了。”

听到他的话,魏琛停下了脚步,任斑驳的夜色将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说什么呢?”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人,“你一点都不像我,你早就超过我,跑在前面很多年了。”有句话,他还是说了出来,“你记着喻文州,这些年来,我怕过的除了荣耀……还有你。”

片刻安静之后,前方的人应该是笑了,带着匀长的叹音:“那我可从来没怕过你……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选手,最尊敬的人。

魏琛松了口气:“你看吧,我们一点都不像。”

两人都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尽了。

仿佛多年前曾在群山面前竭力呼喊,许多年后,万千回声才重归宁静。

他们终于从山中跋涉而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一看这个多年来和自己遥遥相和的旅伴。喻文州已经不是那个独自饮冰的少年了,不是谁的模仿者,也不再是刚拿到冠军时努力忍住喜色的小队长,他已经26岁,开始像一个有些成熟的男人;魏琛却没怎么变,只要叼起烟就还是当年模样,只是曾经依稀可见的不甘神色,终于淡去了许多。

34岁的魏琛和26岁的喻文州,直到此时,才有了些故交的样子。

 

 

他们的联系此后依旧不多,不多的合情合理。

直到之后的某个节日,假期还没开始,几个群先嘀嘀嘀响个没完,喻文州被吵得不胜其烦,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一群穷极无聊的家伙在斗中老年表情包,刷刷刷地满屏幕都是高饱和度的图片。

这时候有小窗提示音,喻文州点开时以为串屏了,因为窗口里的表情和群里的差不多,再定睛一看,发现是魏琛发给自己的。

黑色背景的图片上,两杯闪着珠光的葡萄酒,炫彩霓虹争奇斗艳,Word特效字体非常显眼地写着:“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喻文州的呼吸笑了一笑。

他复制粘贴,回了一张同样的表情,又补了条消息。

“友谊万岁。”

 

 

 【Fin】

 

 

FT:

感谢大家阅读。这可能是写过的最憋屈的一篇文了,过程很艰难,成品再三修改也始终无法满意,总好像差一点什么,说不出来也咽不回去。魏喻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太完满的CP吧!(甩锅)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难描述,比起普遍意义上的爱情、可能更像是一种正因为无法得到而产生的本能向往,这种向往远不足以撼动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但会在每一个与之相关的转角无声地浮现出来。在双方感情最为复杂的时候,两人并没有产生交流的机会,等到后来有了机会了,他们也变成两个成熟的人了,都各自有让自己消化心结的方法,整件事情虽然无始,也算有终,平静地画一个句号就很好。

总之辛苦大家看这么一篇不太爽快的文,请愉快地食用其他好吃的鱼吧!

 

 


 
评论(14)
热度(302)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长短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