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一直挺不好意思写大眼的…

蓝雨的正选连带随行人员最后统统被拉到了一个小四合院。

这里位置不偏，但是闹中取静，一片保留了原貌的四合院建筑在周边的高楼大厦之间有种格外的古朴气息，里面的风格还是以中式复古风格为主，但和现代各种娱乐休闲设施结合的很好，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

“地方挺特别啊队长，你怎么找到的？”

坐稳当后，眼见眼前的小铜锅开始咕嘟嘟冒热气了，各位才知道为什么屋里的空调打这么低以至于进屋还得披衣服，好么，原来是大夏天的吃涮锅来了。

“我哪能找到啊，B市我才来过几次。”喻文州答应道，“我问过王队长了。”

“王…王杰希？”

“嗯。来B市之前我问了问他。”

“这怎么问啊……”

“这有什么怎么问的？”喻文州纳闷，“QQ上问他如果赢了比赛要庆祝有没有什么地方好一点，他就推荐了这里，说他们微草有时候也在这活动。”

众人震惊了：“哇……队长你怎么知道咱们能赢……”

喻文州摊手：“我不知道啊。”

一群人神色凝重地扎起了堆：“心理战，绝对是心理战，将己方成竹在胸的样子以不经意的方式展现给对手，从而制造心理上的优势，队长的心真黑啊。”

喻文州听不下去了：“差不多了啊你们，靠这个就能左右比赛，那我成神仙了。”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调蘸料：“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心态和气势上的优势都只是奇兵，次次都用就不灵了。”

大概是看他说的认真，有人马上接口问道：“那其他时候要靠什么呢？”

这么初级的问题，听的喻文州有些奇怪，但还是做出了回答：“大多数时候就靠技术和经验了，小概率事件另论，靠运气的时候也有。” 

“那技术和经验哪个比较重要？”他话音刚落，马上又有人问。

“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我说你们俩，几岁了啊到底？”

弄好了蘸碗之后一抬头，喻文州才发现了关窍所在。

黄少天把盘子里的最后一筷子羊肉杵到了自己锅里，抬头严肃地说：“我是很认真地在提问的。”

而郑轩正在一边搅着锅里的肉，一边贴心地叫来穿着马褂的小哥，把空盘子撤下去。

另外三人如梦初醒，齐齐卧槽了一声，发现桌上四盘羊肉花现在已经只剩了一盘，配上孤零零的豆腐和粉丝，显得十分凄凉。

喻文州说荣耀相关的事情时，他们向来听的专心，不想就这么被钻了空子，栽在了自家人手上。

“多少年了就这么一套，来来回回你俩不嫌烦吗？”喻文州难得数落人。

黄少天笑嘻嘻地把已经涮好的肉分到每个人碗里：“不烦，每次景熙眼中的绝望都是不一样的。”

徐景熙白他一眼，恨恨把碗收了回来，就着碗里的肉吃了一口，嫌弃地表示：“黄少煮的肉都一点味没有，糟蹋东西！”

“怎么可能！”黄少天说着给自己捞：“你们哪个没和我吃过打边炉？比我煮的嫩的虾滑谁吃过？！”

说着他自己也吃了一口，话都堵嘴里了。

“我说……你们长这么大没吃过涮羊肉吗，敢不敢沾点酱！这幸亏是咱们内部活动，丢人不！”

郑轩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调着蘸酱，宋晓于锋默默地跟着调，倒是喻文州，酱碗早调好了，成了第一个把肉有滋有味吃到嘴里的人，所谓队长的智慧。

“不错，”一口下肚，喻文州浅尝即止地总结，“景熙你别往里放海鲜酱了，麻酱多放点，酱豆腐，韭菜花，想的话可以再放点蚝油，推荐。”

众人一副“队长你又知道了”的表情。

喻文州无辜地放下碗，拿出手机：“土著推荐的，我也是照办，味道真的比较好，来都来了，尝尝正宗的啊。”

旁边的徐景熙把手机接了过来，一看是条短消息，写的正是上面那个蘸料的搭配方式，时间是大约一个月前，发件人是王杰希。

“说场地问题的时候顺便就问了一下。”

喻文州说着又给自己来了一筷子肉。

其实吃了没一会，其他桌的同事就流窜了过来，如此不久，几桌就算是彻底坐混了，没有人去谈论比赛、成绩、形势和发展，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今晚只要能勾肩搭背胡扯乱侃，能扎成一堆吹牛说大话，能在一起鬼哭狼嚎着唱We are the Champions，就已经足够。

到了最后，该喝的都已经喝的七七八八，剩下还滴酒未沾的基本都是队里的几位和训练营随队来观战的准职业选手们，其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意志坚定，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人的眼神儿已经开始往酒瓶子上飘了。

堵不如疏，喻文州无声地叹了口气，清清嗓子，把人都招呼了过来。

他拿来杯子，九个人，一瓶啤酒，每人的几乎才盖了个底儿。

三个随行学员的表情明显由期待变成了失望，但看着队长都带了头，他们还是附和着也举起了杯子。

“你们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喻文州笑笑，也不以为意，“为什么尽量别喝酒，道理我想大家也都知道。”

这次倒是于锋宋晓等几个人也点起了头。

“大家看到喜欢的选手退役，看到因为技术原因而意外落败，都会觉得很可惜，但其实职业寿命和操作质量就是从这种小事上注意起来的，你们以前对这件事不够重视，我也可以理解——”

喻文州一边说，一边不由地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地熟悉。

“——所以我今天特意在这里多说几句，今天过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再想图个过瘾，我也不拦着你们，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自己说的真的特别顺，喻文州默默地想着，一转眼却看到黄少天怔怔地看着自己，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一瞬间，喻文州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是个喧嚣吵闹的夏天，许多人挤在狭小烧烤店，空气中都是辣椒粉和孜然的味道，冷气机轰轰地响着，人多到不得不加椅子才坐得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将多年前曾经响起在耳畔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你们现在既然还都在训练营里，我就当你们是都想成为职业选手的，没错吧？”

这段话喻文州初听时只觉得忐忑，而其中偌大的希冀和羡慕，却在五年过去、由自己亲口再次将它说出后，才略略脱现了痕迹。

只是当时没人懂，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未必。

停顿了许久，喻文州才又慢慢说道：“这个机会并不容易，所以，也希望你们能用职业的态度去要求自己……下不为例吧。”

说完，他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半夜快三点的时候，一群人溜溜达达地走在空旷安静的街头。

一听说离驻地不远之后，基本没几个人有耐性等来接，三两结伴地就这么往回走了起来，夜晚的风终于不像白天那么燥热，再怎么样也比G市要凉快上一些，这样不急不躁地走着，倒也很舒服。

喻文州先是和郑轩边走边聊，结果走了一会儿徐景熙和宋晓从后面跟了上来。

“你们后面还有人没，少天呢，于锋呢？”

喻文州是个细心人，怕有谁掉了队，就在他这么问着的时候，于锋也已经噌噌噌地过来了，看到喻文州还在向后张望，回头给他指了指：“黄少在后面呢，没丢，刚才说鞋里进沙子了去倒。”

“我去，进沙子……他是去翻山了还是去越岭了，人行道上还冒出沙子往鞋里钻吗！”郑轩吐槽，“估计又没打什么好主意啊，作为他大多数损招的共犯，我给你们拉个警报。”

“别啊！和黄少一个屋的是我！”宋晓听的一个激灵。

喻文州回头望去，不远处是有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看样子的确是黄少天，但按照他的脾气，有热闹居然也不来凑，这就难得了。

这时候路边刚好有家24小时便利店，喻文州打了个招呼说去买点水就拐了进去，等付好了钱再出来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黄少天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喻文州下意识地就要上去招呼一声，但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黄少天没发现他。

便利店就在路边，感应门自动哗啦一声打开又关上，以黄少天平时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估计都该直接蹦上来看他手里的冰茶中没中再来一瓶了。

可这次，黄少天浑然没有注意到还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朵上，侧着头一丝不苟地听着，但却一句话也不说。

片刻后，他拿开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入无人应答状态的画面，按下了重拨，又重新举回了耳边。

没过多久，还是没人接听。

他挂掉，又重拨。

没人接，再拨。

短短的一段路，黄少天走得格外慢，他满脸的欲言又止，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地等待着电话接通，好像随时准备着在对方接起来的第一秒就说些什么。

但电话始终也没有人接。

第四次进入无人应答状态的时候，前方依稀传来了喊他的声音。

黄少天盯着手机上那个兀自跳动的电话图标，犹豫再三，最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关闭了通话，然后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追去。

喻文州站在便利店门口，感应门在他身后关了又开，开了又关。

他知道黄少天的电话是打给什么人的，也知道黄少天最想说的话是什么——在多年的杳无音讯之后，这句话似乎变成了唯一一个让人不放弃打扰他的借口，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开场白。

他拿出手机，对着翻找出的号码，想了想之后，切进了短信界面。

很快，绿色的进度条轻快地宣告了发送的成功。

对话界面上，五年前的上一次联系记录之后，跟上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们是冠军了，队长。”

【TBC】